阿布扎比：一天零一夜

本文转载自 第一财经

[ 这个国家要展示给游客的，是它的奢华而非阴影。但我们作为远道而来的游客，除了享受欢乐与激情，带着理解的心情和观察的眼睛，就会有着别样的收获 ]

对很多去阿联酋旅游的人而言，阿布扎比只是旅行团在早晚餐之间安排的一次快餐：白天从迪拜滚滚而来，晚上坐大巴绝尘而去。我却一直觉得，如果不在一个城市徒步观察，看到的永远只是单面的风景。对于阿布扎比这种没有太多自然风光的城市来说，更是如此。来去匆匆之间，已失去很多这个城市的乐趣。

大部分游客来阿布扎比，都会沿着迪拜的那条公路。一路伴随着沙漠，很少有人会相信，阿布扎比其实是一座岛。在地理上，这个城市坐落在波斯湾，靠着十几条高级公路将主城阿布扎比岛与阿布扎比酋长国的其他领土连接起来。阿布扎比酋长国，则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七个酋长国之一。事实上，在我看来，整个阿联酋就是一座“岛”：在动荡的中东，这里的繁荣与平静，使得这个海湾国家与它的阿拉伯兄弟们相比，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这样说来，阿布扎比其实就是一个“岛中岛”。

但使得它更像是一个“岛屿”的，是这里的外国人与本地人的隔阂。在阿布扎比乃至整个阿联酋，你其实基本没有能和“土著”深入接触的机会。我所说的“土著”，就是那些酋长国的公民们(他们被称为Emirates)。这是一帮靠着石油一夜暴富的人，享受着公民的福利与权利，占据着政府的要职。真正围绕在你身边的，其实是两种人。一种是来自非海湾国家的阿拉伯人，另一种是印巴人和东南亚人，他们占据了阿布扎比70%的人口。所以当你刚抵达时，也许会以为自己徜徉在印度的街头，而不是一个海湾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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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暴富

从迪拜到阿布扎比的车，终点都在汽车站。对于一个不打算过夜的背包族来说，这是个有点略显尴尬的地方——离主要的景点都不是步行可及。但对于要打尖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在阿联酋，以及在大多数的海湾国家，Mall都是重要的社交中心。虽然阿布扎比的许多东西都比迪拜还要便宜，但购物从来不是我的乐趣。真正的乐趣，是在这里观察那些“土著”——也只有在这里，你才有机会看到那些裹着黑色长袍、有着迷人眼睛的当地美女。有时你会看到一个“土著”带着他的四个老婆一起逛街，有时则是脸上戴着金面罩的大老婆领着一家子。在这些女人身上，你能看到“传统”与“现代”的交织：蒙面，却抹着妖媚的眼影；长袍，却在各种花纹和首饰上费尽了性感的心思。

毕竟，一夜暴富改变了一切。由于极度富裕，“土著”女人很少工作，所以更多的时间就是看电视和购物。她们甚至连家务都不做，只需雇用一个来自东南亚的保姆就可以了。当然，这也为女人们接受高等教育提供了便利：闲着无聊，不如去读个学位。越来越多的女人接受高等教育，是一个莫大的进步，但即便到了今天，这个国家仍没有一部关于家暴的法律。丈夫无论怎么殴打妻子，都只是家庭内部的事情。

作为一个1971年才成为“统一”国家的首都，阿布扎比并没有太多的历史遗迹可以瞻仰。酋长曾经居住过的“豪森宫殿”(Al–Hosen Fort)现在被围了起来，准备以后改成博物馆。不然这里倒是一个背包客徒步走向滨海大道的绝佳起点。

漫步在阿布扎比的滨海大道，海景虽无惊艳，但也有中东城市的乐趣。我喜欢租一辆自行车沿途欣赏，或者看看那些玩赛艇的猛男。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富裕阶层的人都喜欢速度与激情，各式各样的赛艇和赛车成为他们的休闲工具。但精明的商人已经把“速度与激情”升级为一项成功的产业。尤其是在法拉利赛事落户阿布扎比，以及一座大型室内赛车游乐场建成之后，这座城市飞奔的速度，也许已经可以赶上她声名远扬的妹妹迪拜了。
 

印巴兄弟，廉价过客

普通游客一般都会直奔海滩边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酒店。迪拜的帆船酒店需要花重金才能进去一睹芳容，这座号称七星级的皇宫酒店却允许客人随意进出。

你可以在大厅以及公共区域游览拍照，去仰望那镀金的屋顶，或在这里喝个下午茶。大多数来这里喝茶的白领，都来自埃及、叙利亚、黎巴嫩、约旦这样的非海湾阿拉伯国家，他们很少穿那种全身遮体的黑袍，而是西化的装束。

由于语言和宗教的原因，越来越多的阿拉伯人涌入阿联酋。他们有的从事蓝领工作，但更多从事着白领职业。相对于“土著”，这些阿拉伯人受过较好的高等教育，有着一技之长。对于一个暴发户国家来说，迫切需要这些白领来维持国家的运转。不过近些年，一种“阿联酋本地化”的趋势正在进行。这些“技术民工”虽然为阿联酋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并没有公民权，即便他们的孩子在阿联酋出生和长大，也依然是“黑户”，需要缴纳额外的类似“择校费”的税金。为此，近年来已经引发了很多的抗议，而政府也在考虑放宽对移民的限制。

印巴兄弟更可怜，他们基本连想都不要想移民。印巴兄弟从事的总是体力活，尤其是建筑工，因受到严酷剥削而进行过几次大规模罢工，但很快就被镇压了。由于没有受过良好教育，一些印巴兄弟并不能理解他们所做的行业：一些出租车司机，可能在第一天开车之前，从来就没有坐过汽车。所以，不要抱怨他们驾驶技术之剽悍。在这里过马路，没有美国那种车让人的温文尔雅。在街头，你需要有足够的“生存智慧”。 所以，当你在繁华的街头，感慨那些摩天大楼的时候，想想这些“奇迹”都是谁在铸就的，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真正在里面享受的人，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劳动者。而那些劳动者，则随时面临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驱逐出这个国家的压力。他们建设了这个城市，却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只是一帮廉价的过客。
 

被奢华隔离

喝完下午茶，该去清真寺了。许多导游的小册子上都会不惜笔墨地赞美这座以阿联酋国父谢赫·扎伊德命名的清真寺，对许多跟团旅游的人来说，这里也许是他们在阿布扎比的唯一一站。如果只是走马观花，看到的只是铺张的陈设：数以万计的宝石、彩瓷、贝壳装饰的清真寺，的确完美结合了雅致与奢华这两种可能会冲突的风格。但你耐心花一小时听完讲解，就会发现，清真寺的精妙之处在于融合了传统与现代、宗教与世俗。

这座清真寺值得你坐在那里，慢慢等到夕阳西下和华灯初上。不要着急回迪拜，通勤的大巴一直运营到晚上11点。走到距离清真寺不远的香格里拉酒店，直奔底层的露天酒吧，点上一杯鸡尾酒，就能享受到梦幻般的泳池，以及童话般的清真寺。我最喜爱的阿布扎比夜景，也就在此时此刻。

在这一天零一夜的行程之末，仍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作为一个外国人，我们会被告知，这里是安全的。小偷小摸、自相残杀往往只发生在印巴兄弟之间，而阿联酋绵长的海岸线，已经成为借道伊朗而来的阿富汗毒贩的天堂。

我们其实是一帮被隔离的游客。这个国家要展示给游客的，是它的奢华而非阴影。所以，五星级、七星级乃至八星级酒店是游客应该去的地方：那里是外国人的游乐场，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本地人则被禁止进入夜店。

当一位优雅的女士挽着一个比她大二三十岁的英美法老头子翩翩出现时，不要问她的过去。就像这个国家一样，你看到的只是它想展现给你的奇迹，至于过去，又有谁关心呢？